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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悲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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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内容:

據說保加利亞是世界上最悲傷的地方。爲什麼呢?請注意,本文旨在評論一部情感充沛的小說,但首先要談談經濟。這個結論來自《經濟學人》2010年聖誕特刊發表的文章《富裕、貧困和保加利亞》,文中提到一些關於收入與幸福感的研究。各國的生活滿意度之間差異巨大,排名靠前的都是發達國家,排名靠後的絕大多數是非洲國家。研究很複雜,往往涉及難以定量的神祕因素。西歐和北美的幸福感大致比較接近,但格外悲觀的葡萄牙人是個例外;收入水平同等(標準是能買到質量和數量一致的物品或服務,學名是“購買力平價”)的前提下,中國香港沒有丹麥開心;拉丁美洲人蠻開心,蘇聯解體出來的國家就明顯悲觀。經過一番比較,保加利亞被評爲了“世界上最悲傷的地方”。很大程度上由這篇文章激發,保加利亞作家格奧爾基·戈斯波丁諾夫寫出了自己的第二部小說《悲傷的物理學》。他對“世界上最悲傷的地方”念念不忘。《悲傷的物理學》保加利亞格奧爾格·戈斯波丁諾夫|著陳瑛|譯世紀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2024年10月保加利亞究竟擁有怎樣的面貌?曾經的足球強國?前蘇聯衛星國?一箇曾經敢於抗衡拜占庭、奧斯曼的勇士?小說臨近尾聲,經過一番對基本粒子物理學的闡述,“悲傷的物理學”這個再重要不過的詞彙出現了。爲了說明這本小說多麼像百科全書,我們要再一次偏航去物理學的水面——一切物質都由粒子組成。照戈斯波丁諾夫的總結,我們觀察量子,它才成爲粒子,否則就是分散的、可能不被注意的波。我們不知道波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那裏一切皆有可能。當它們發現正在被我們觀看,就馬上變得與我們的預期一樣。微觀層面如此,討論存在與真實也是這樣,和是否受到觀察有關係。觀察者又是誰呢?書裏這樣延伸開:“除了上帝的眼睛,我們能把其他東西也納入進來嗎?人類的眼睛也能算作可維持這個世界的特別之物嗎?蝸牛、貓或者紫羅蘭的眼睛也能算進來嗎?”我還是我嗎?小說可能是自傳嗎?這些討論可能持續很久,但它們並不比一縷憂傷或一絲陽光更有意義。對尚未發生之事的憧憬小說中“悲傷”的原文是“tuga”,它對於保加利亞和戈斯波丁諾夫,如同“呼愁”之於土耳其和帕慕克。他賦予tuga更微妙的意義:“一種對尚未發生之事的憧憬……一種突然意識到生命正悄悄溜走,某些事情永遠不會發生在你身上的感覺,原因有一大串——個人、地理、政治。”這種悲傷就像氣體。“自身沒有體積和形狀,而是依存於其所在的容器或者空間的形狀和體積……有時候,一種莫名的悲傷向我猛撲過來,而這種悲傷似乎並不屬於我……一些地方在某一箇世紀是悲傷的,另一些地方在另一箇世紀是悲傷的。”小說有一段非常幽默的設想:如果從大馬林魚的角度去寫《老人與海》怎麼樣?本書認定,與老人和大海戰鬥的大馬林魚同樣充滿着悲劇性。“歸根到底,整個故事中爲生命和死亡而戰的就是英雄。老人講述的是一箇與衰老抗爭的故事。魚要講述的是關於死亡的故事。魚嘴裏的故事是它鮮血淋漓,被啃光了肉,但反抗不止,直至死去。一條馬林魚可以被消滅,卻又是不可戰勝的。”還比如另一處對悲傷的描述:“他們再帶我去自然博物館的時候,我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感覺,就是整個動物園的動物一夜之間被屠殺了,被製成了標本並運到這裏。”像濱口龍介電影《邪惡不存在》裏的氣氛,大自然默默地觀察着世界,人好像知道了什麼,但還是失神般走向下一個命運轉折點。所以,小說從彌諾陶洛斯——迷宮中的隱居者寫起。傳說中,彌諾陶洛斯的意思是“彌諾斯的牛”。克里特國王彌諾斯違背與海神波塞冬的約定,他的妻子、太陽神赫利俄斯之女帕西法厄因此爲波塞冬迷惑,愛上了克里特公牛並生下牛人不分的怪物。神話的另一種講法是,怪物乃是帕西法厄與波塞冬所生。彌諾斯修建了巨大的地下迷宮囚禁彌諾陶洛斯。彌諾陶洛斯平常喫犯人,戰敗國雅典還要定期進貢童男童女給他充飢。雅典王子忒修斯決心殺死彌諾陶洛斯,彌諾斯的女兒阿里阿德涅愛上了他,送給他線團以標記路線。忒修斯大功告成,返回雅典途中拋棄了阿里阿德涅。後文是,忒修斯忘記按約定把船的黑帆換爲白帆,他的父親以爲兒子死去,遂跳海自殺。故事本身就是一座迷宮,人與神的關係錯綜複雜,一遍又一遍的講述中永遠有情節遺失或萌芽。阿里阿德涅的命運就有若干說法:她遭到拋棄後自縊身亡,她與酒神狄俄尼索斯結婚,她死於分娩……有人說忒修斯也是波塞冬的兒子,那麼他說不定殺害了同父異母的兄弟。神話的真相不僅有一箇,重要的是故事被講下去。說回彌諾陶洛斯。古羅馬詩人奧維德認定他“半人半牛”;但丁和維吉爾面對他時顯得無所畏懼;畢加索曾戴上牛頭模型,擺出彌諾陶洛斯造型,大概要表現體壯如牛;科塔薩爾、博爾赫斯等文學前輩一再重述他的生平。彌諾陶洛斯從來都是失語的。他的故事模糊、變形、面目全非,最終成爲隱喻。我們如果捨棄人類中心視角,無名的馬林魚就能獲得永恆。在《悲傷的物理學》中,作者就將彌諾陶洛斯與說了一千零一夜故事的山魯佐德變爲了同路人。歷史仍舊是新聞小說開始於熙熙攘攘的集市。“我”生於1968年,可以輕易進入別人記憶的“移情病患者”。“我”看到了爺爺的記憶,看到爺爺在集市上遇見了牛頭人身的怪傢伙,據說是從希臘遠道而來的12歲的“彌諾陶洛斯”。在爺爺的記憶中,“我”看到彌諾陶洛斯完全不兇惡,相反還那麼憂鬱。爺爺聽到的是集市說書人的新版神話,彌諾陶洛斯一下成爲憂傷的化身。“那是任何動物都不會有的一種憂傷。”從遙遠的神話開始,小說在無邊的詩意中御風而行,俯瞰世界的愛與悲傷。《悲傷的物理學》裏衆聲喧譁,分擔若干線索,一邊漫遊一邊喃喃自語。讀者很難條分縷析地弄清每句話的來源。邊界模糊,敘述就別開生面。還記得物理學嗎?誰觀察、誰講故事都極重要,像移情病,自己終究要把悲傷投射到千千萬萬的事物上面。時間順序不重要了,“我”在記憶的長河裏漂流。隨着離開集市,“我”迅速轉到爺爺3歲時的莫名遇險經歷。下面是姑奶奶的記憶,“我”才知道爺爺險些被曾祖母遺棄。戰時生活太艱難了,記憶又多麼破碎……從私情、家族到國族,從傳奇、隱傷到悲痛,記憶終於凝結成歷史,造就了這個“世界上最悲傷的地方”。2023年,作者戈斯波丁諾夫的第三部小說《時間庇護所》成爲首部獲得國際布克獎的保加利亞語小說。時間庇護所是爲阿爾茨海默病患者營造的舒適區,使他們以爲正生活在生命中最有安全感的年代。小說的開頭是:“就是這樣,主題是回憶。”小說捕捉到當代世界的真實狀況:種種民族主義、保守主義在僞造歷史;英國脫歐、“讓美國再次偉大”等種種非理性懷舊氾濫不絕。這是戈斯波丁諾夫一直思考的問題。庇護所的創立者高斯廷在《悲傷的物理學》就曾出現過。“我”與高斯廷同行,卻無從瞭解這個隱祕的漂流者,他也許就是時間本身。而當“我”老去,瞭解世界的移情隨之衰減,重點就轉移到如何保留過去的記憶。時間庇護所引發的社會懷舊潮如同大型真人秀,或是楚門的世界。各國紛紛選擇自己的高光歲月,德國是1980年代,瑞典是1970年代。保加利亞人則產生了分歧,有人選擇戰勝奧斯曼帝國的光輝歲月,有人選擇社會主義時代,整個社會成了混搭的馬戲團。《悲傷的物理學》當中,“我”的舊友買下小城,市民成爲演員來表演往日生活,連祕密警察都高度還原。重演的過去越發真僞莫辨,表演和現實、回憶和虛構,從哪一刻開始無法區分?“一箇社會遺忘得越多,就越有人生產、販賣僞造的記憶,填充那些由遺忘騰出的空白。”戈斯波丁諾夫總結得有趣:“歷史仍舊是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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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Jun-09 01:11am (UTC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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